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当悔(薛晓)》作者:醉里寻你   文案   《魔道祖师》薛晓同人文   人设版权归原作者:墨香铜臭 所有。   我只想吃薛晓糖而已!!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勿撕,谢谢!!   13000字小短篇。偶尔发发糖更新些小剧情~!   修改了一些逻辑BUG,终于写完了ORZ。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洋,晓星尘 ┃ 配角:宋岚 ┃ 其它: 第1章 一   晓星尘死后一年。薛洋仍旧待在义城,只是他变了。此时他正穿梭在雾影茫然的小巷中,一席白衣,背上负着两把剑——一柄漆黑,一柄霜白。他的脸上正缠着五尺宽的白绫,他的双眼是好的,甚至异常明亮,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总是闪着残忍诡异的光芒,虽是泛着笑容都能让人感到彻骨寒意的眼眉。虽说缠着白布应当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他的脚步却没有停歇。在义城生活了多年,就算是看不见,他也轻车熟路了。   他不喜欢行善,甚至从来没有救过一个人。薛洋两个字似乎永远与丧心病狂,穷凶极恶脱不开干系。   这日他穿着晓星尘一贯爱穿的素白,破天荒的从走尸手下救了两个人。但是救完后他很快就后悔了,转念起了杀心,可当摸到腰间的锁灵囊时,他的动作还是顿了顿,心中不住咒骂了自己一句,阴沉着一张脸走了。   得救得两个人看不到薛洋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感激涕零的道谢。薛洋不禁勾起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意。他懒得再搭理两人,朝着义庄走去的步伐有些快。   义庄内异常整洁,似乎天天都有人打扫。只是屋内置着一口桃木的棺材惹人注目,里面的男子俊秀静雅,但是比起活人来,那肤色似乎苍白的有些过了。也是,晓星尘早就死了。连魂都碎了。   回到义庄,刚才还情绪平静的薛洋倏地癫狂起来,一把扯掉了覆在脸上的白绫,恶狠狠的甩在地上。双手紧紧捏着棺边,牢牢盯着里面的人,仿佛要将那人刻在骨血里才肯罢休。   半晌,薛洋恶狠狠地道:”晓星尘!你给我醒过来!听见没有!再不起来,我就去杀了所有人!我还要把他们做成走尸,我还要……”还要怎样?薛洋茫然了,扶着棺木的手松了力道,是挫败感,因为他   知道这些都威胁不到晓星尘了。“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醒过来好不好?”说道后面他的气息都不稳了,不可遏止的颤抖。   死寂。没有人回答他。薛洋的眼眶微微红了,就像当年晓星尘在他面前自刎一样,布满血丝的眼珠,就差流出眼泪来了。   错了,薛洋他错了。真的很可笑,可是薛洋却笑不出来,靠在棺木边,那张似哭非笑的脸庞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就像是当年他在夔州和兰陵一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实乃人人谈之色变,彻头彻尾的一个流氓罢了。可是这样一个人,他竟然也会觉得自己错了,这可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吗?   薛洋道:“道长,你醒来,我再也不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好不好?”   那人还是安静而美好,只是再也不会笑着给他糖,再也不会听着他说的俏皮话轻笑,甚至不会忍无可忍说他恶心。这难道不是薛洋想要的结果吗?他成功恶心到了晓星尘,他报复了他,当年他是如何义正言辞的将他押上金麟台的,如今他就要翻几倍的讨回来。可是他得到了什么呢?就连一丝快感都没有。常家!对了!薛洋想到此处,又勾起唇边,露出颗虎牙来,一派少年天真姿态。他摸了摸晓星尘如墨的长发。   喃喃自语道:“道长,我替你报仇好不好?”顿了片刻“你不说话,我就当是你默许了,你也恨常家那群禽兽对不对?如果不是他们,你怎么会……哈哈哈没关系,我来帮你。千刀万剐怎么样?恩,这个不错!”他一脸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对自己的想法似乎特别满意,俊朗的脸上一扫阴霾,笑的很开心。   是了!都是常家的错!他们该死!如果没有常慈安,他如何会断指,如何会灭了常家满门,如何会被晓星尘押上金麟台,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如此报复晓星尘,害他不堪苟活于世!都是常家的错!常萍。薛洋冷哼了一声。说了灭门就是灭门!一条狗都不会给他留下!   夜凉如水,清风徐徐,这个时辰所有的人都在睡梦中。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而安详。一抹人影站在常宅屋檐上,一席白衣令人瞩目,撕裂了这和谐的夜幕。   自从常慈安死后,常家一年不如一年,家丁稀少,硕大的宅院里,只有两三个家仆正在巡夜。   薛洋站在檐上站了好一会儿,有些兴奋,可也异常落寞,月光下,他轻柔的抚了抚霜华那雪白的剑身,就像是在握那人温暖的手一样。   “你也一定很想替自己的主人报仇吧。”   杀常萍,本来都不需要他亲自出手,随便召出几具凶尸来便可替他解决一切,可是薛洋的执念已然成魔,他不但要杀了常萍,还凌迟了他,挖了他一双眼才算心满意足。   这才让他终于有了一丝快感。自从晓星尘死后,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了。他——薛洋!看谁不爽就找谁麻烦,想杀谁就杀谁,有仇便睚眦必报,偏偏要修鬼道,偏偏要随心所欲!这才是他。他知道的。即使再如何模仿晓星尘,他都不是他。可即便如此,他也要自欺欺人。   带着染血的霜华回到义庄,他再好的伪装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只有在晓星尘面前,薛洋才能做回自己。   薛洋用自己同样带着血腥的手摸了摸晓星尘的脸颊,惨白的脸上被猩红侵染,仿佛有了生气一般。就像个十足十的疯子一般,薛洋一会儿叫嚣,一会儿狂笑,道:“晓道长,我知道,你肯定又觉得我无药可救了,对吗?我想想,你这个时候是不是要说:薛洋,真是太令人恶心了。哈哈哈哈,对,我就是要恶心你,谁让你先恶心我的?你不是非要押我上金麟台吗?你不是非要将我绳之于法吗?你看看,你做的到吗?你做不到!你就是输的一败涂地!最后还不是被我逼得自刎?!和我作对?和我作对你活该!可是我让你死了吗?晓星尘!!!你妄想!你想一死百了?我偏不!就算是死,你也休想摆脱我!我不会……绝对不会!”将屋子里的桌椅都掀翻一通,薛洋才冷静了下来,晓星尘那般的人,怎么会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他终究与他不是同道人,落得这般田地,似乎薛洋才是最咎由自取的那个。   薛洋从怀中拿出了一粒糖,极其小心翼翼,力道轻柔,怕是放在手上都会化了,轻轻一捏就会碎了一般。这是晓星尘给他的最后一粒糖,可是他却舍不得吃。只是放在掌心看了片刻,又收了起来。道:“道长,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说你一事无成,一败涂地,咎由自取。可常家恩怨,我没有错!你觉得我恶心吗?那你起来杀了我啊,拿自己发什么狠?你不是要救济苍生吗?你不是清风明月吗?我这个大魔头就在你面前,你怎么又不杀了……”   起来好不好。哪怕最后不过死在你的手上也好。 第2章 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薛洋在义庄等了晓星尘十年。然没有等到晓星尘醒来,却是等到了献舍成功的魏无羡和含光君蓝忘机。   这个该死的小瞎子一直跟在他身后暴露他的方位,一身黑衣被鲜血染湿,早已是遍体鳞伤。疼?但这些他早就习惯了。可当锁灵囊被夺取的那一刻他慌了。一如当年,脸上尽现慌张茫然之色,就是那个七岁的孩童模样。   他不怕死,他这种人早该死了。霜华没了……锁灵囊没了……就连最后的那颗糖,他都守不住。就连一点希望都没有留给他。薛洋这样的人,临死时都不禁想到:这果然符合他的下场,一生为恶甚多,死不足惜,是该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但是他不甘心!晓星尘道长,你可别忘了我呀。   再次转醒,是一个月后,小流氓的生命力真不是盖的。断了左臂失血过多,这样的情况下都能活下来。   醒来后,薛洋发愣的看着自己的左臂,苏涉见他这般,便道:“看什么看,你这左臂算是没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难道还奢望别的?”   薛洋在乎的哪里是那条左臂。回过神,他道:“是金光瑶让你救我的?”   苏涉放下汤药道:“不然呢?宗主念在昔日旧情,才让我救治你,不过你活过来也该感谢你自己命硬。”   薛洋自嘲的笑了笑,右手从怀中掏出阴虎符来,道:“你别假惺惺了,你家金宗主还不是惦记着这阴虎符?如今我留在身边也没什么用了,金光瑶想要给他便是。只是……”   苏涉以为他要反悔,忙道:“只是什么?”   薛洋懒洋洋地道:“你急什么,我说了,留在我身边也不过是一大祸患而已,只是在给金光瑶前,我还需阴虎符做一件事。”   当时他做宋岚凶尸时,有股不服输的心性在那里,夷陵老祖魏无羡能做出温宁那般能思能索的凶尸,他薛洋怎么就不行?就连他做的阴虎符,薛洋照样能依着残留的一半做出个大概来。于是薛洋成功了,可是有思想真的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他需要的只是一具听话的鬼将,有没有思想真的没什么差别,正好为温宁做刺颅钉时也给宋岚用上了两枚。宋岚本就是他座下凶尸,所以当时也没做的太过复杂。   只要有宋岚,他就能找到晓星尘了。薛洋如此坚信。他用阴虎符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宋岚找来。晓星尘,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就算你死了,也不能,除非我死了!   却说薛洋昏迷的这一个月里,宋岚带着晓星尘的魂魄去了抱山散人之处,抱山散人不忍自己徒弟如此下场,耗费了大半心力才重塑了晓星尘的肉身,又将其魂魄修补完整,可是魂魄回来了,却迟迟没有转醒的迹象。也许是真的太累了,不愿意醒来。   义城那些年的遭遇对晓星尘来说打击真的太大了。他所信仰的一切在薛洋面前都是如此不值一文,薛洋甚至为了报复他让他双手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甚至是挚交好友的命!薛洋否定了他的所有,就连当初下山的理由都被否定的一干二净。义城之时,虽他不知道那是薛洋,但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待薛洋,不曾亏待,他以心换心,得到的不过是那人的全盘否定仅此而已。   慢、太慢了!才等了五天,他便没了耐心。阴虎符已经招了宋岚,可却迟迟没有见到宋岚的身影。既然这样,薛洋只能自己去找他了,也不管左臂的伤口好没好,就又御剑回了义城。   荒凉的镇子毫无人烟,浓雾弥漫,邪祟肆虐。出城再往前走一点便是当初晓星尘救他的地方。薛洋停下脚步来,怔怔的出神。   远处草丛传来几声窸窸窣窣,是有人来了,薛洋警惕的握上了降灾,朝着那头看去。来人一席黑衣,有凛凛傲霜之姿,但是那双只有眼白的瞳仁看上去就太渗人了。正是宋岚。   薛洋笑道:“终于来了,可真教人好等啊。”   宋岚不能言语,只是手中横抱着一人,那人身着白衣道袍,看上去很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一般,胸腔却在微微起伏,薛洋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看去,果然是晓星尘。就算是化成灰,薛洋也绝不会认错。   他急切的想要走上去一探究竟,却步伐不稳,险些被脚下石头绊了一跤,有些狼狈的从宋岚手中夺过晓星尘,那人真的很轻,明明个子还要比他高出一些。他浑身都在发抖,犹豫了半天才敢凑过脸去探他鼻息。他很害怕,这也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情绪。他害怕他在做梦,害怕梦醒来,一切又都是一场空。那种得到又失去的感觉,他不能忍受第二次。会疯的,疯了的话,他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说不定他会去报复所有人。报复晓星尘所热爱的世道。   两人靠的很近,额头贴着额头,长睫都纠缠在一起,不但有呼吸,而且还有温度。天哪!薛洋欣喜若狂,眼眸中不再是那冰冷的寒意,而是能抵到眼底的笑意。   他轻轻唤道:“道长?”   还是没有应他。怎么会这样呢,他明明已经活过来了。为什么还是不醒?他没有听见他在喊他吗?   让宋岚走后,薛洋依然是心情愉快地横抱着晓星尘回了义庄,心情好到能哼起轻快的小曲儿。   小心翼翼将他放在新换过的草席上,薛洋坐在桌边叩击着桌面,和当年一样静静的等着他醒来。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晓星尘。那人一向面容姣好,一派朗月之姿。从前他只嗤笑正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好皮相,今天看起来,却是如此的顺眼,不但如此,反而还觉得他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人。   夜深了,薛洋燃了烛灯,还在那边等。不知是他心境变了,还是烛火的关系,薛洋觉得心头暖暖的。就像飞蛾扑火,作茧自缚。   薛洋是期待晓星尘醒来的,无疑也是不希望他醒来的。他和晓星尘的孽缘,断也断不了,至死方休!薛洋他脸皮还没厚到觉得晓星尘会原谅他这样的地步,那么他会怎么面对他呢?难道是怒斥他:丧心病狂,天理不容?或者是怪他:为何要欺骗他,为何不肯放过他?   脑海中将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从天黑等到天亮。从月明星稀等到残月破晓。薛洋有些困了,他只手托着腮,全然忘了他也是个病号,伤也还未痊愈,不宜太过劳累。   薛洋道:“晓星尘,薛洋又杀人了。”   那人手指似乎微微卷了一下。薛洋双眼一亮,继续道:“薛洋又用阴虎符炼走尸了!”   这次晓星尘皱了皱眉,双眼却依旧紧闭。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此后薛洋时不时就爱出言不逊,胡言乱语两句。但他倒也不急,十年他都能等过来,没道理会急那么几天。因为他知道,不出多久,晓星尘便会醒过来了。   又和以前一般在义城过着小日子,只是他每日就上街买买菜,买完就回义庄,绝不在路上耽误一刻,生怕晚了一刻那人就会不见似的。薛洋的话似乎也比以前多了很多,有时说的是以前的事,有时说的是乱七八糟威胁晓星尘的话,有时则是装着少年模样说着一些俏皮话以及家常。   这日薛洋也是照常出去买菜,回来时却不见晓星尘的影子,离开时,他明明还躺在那边。心念电转,他醒了。提着菜篮的手颤抖了一下,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还好。道长没有像上次一样,照面便是一剑。那么他人呢?他又被晓星尘抛下了?就这样连个招呼都不打的走了?他脸色煞白,握紧了拳头。   冷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薛洋……”   他猛地回过身去,正是活生生的晓星尘,清风袭来,吹起他秀发、衣袂、长袖,随风翻飞,还是那清风明月的晓星尘。   薛洋呼吸窒了窒,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好在晓星尘看不见,语气上还能故作镇静,像是毫不在意似得道:“晓星尘道长,你醒啦。恭喜恭喜。”   这真是没什么值得道喜的。 第3章 三   前些日子,他隐隐约约有了一些意识,有个人在他耳边不停的说话,而那个声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薛洋!犹如噩梦一般,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散。他不知道薛洋这次又要玩什么把戏,醒来便在屋外角落等着他。   晓星尘此时正紧紧握着霜华的剑柄,脸色骤白抿着薄唇,似乎有冲上去了结薛洋的意思,落在薛洋眼里,自然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他不怕死般还要往前靠去   薛洋最会演戏,不管晓星尘看不看得见,都揉造出一个悲痛欲绝的表情来,道:“道长可是好狠的心啊,我照顾了你这么久,这下醒来就要对我兵刃相见了吗?”   若是以前的晓星尘他还会不忍,现在却再不会上这个人的当,道:“你到底还想怎样?我都已经死了一次了!为什么还要纠缠于我?难道是觉得这样都不够还?”   薛洋笑了,露出虎牙来,甚是可爱。他道:“不够,当然不够!道长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是记仇,当年常家不过断我一根手指,我便要屠他满门,道长押我去金麟台,害我遭受了这么多年牢狱之灾,又害我被人追杀,一条命怎么够赔呢?哦,还要算上白雪观和宋子琛道长的一双眼睛。那也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晓星尘忍无可忍地道:“你,你,你当真是……”   薛洋打断道:“丧心病狂?不知悔改?禽兽不如?好了,听来听去也就那么多词了。是啊,道长,我便是如此了,你这么了解,为何还要问我呢?”他顿了顿,又道:“若是道长你是在恨的紧,那便杀了我吧。论灵力、剑法,我皆不是道长的对手,何况此刻我还有伤在身,千载难逢的机会,替天行道除了我这个魔头吧。”   听闻薛洋受伤,晓星尘竟有一瞬的冲动想上前摸索,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还是忍了下来,道:“乘人之危这般事我是不会做的。”   说罢他将霜华收回剑鞘,似乎要走。薛洋拦住他去路,道:“道长要去哪里?”   晓星尘道:“待你伤好,再来取你性命。”   薛洋对此一向嗤之以鼻,他最讨厌的便是那些自诩君子,却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曾今也这般揣测晓星尘,但几年相处下来,薛洋知道了,晓星尘不是,他真的是一根筋直到底的人,有时候这种人却更叫他恨的牙痒,就比如现在这样的情况。   他堵在门口硬是不让晓星尘走,拥有良好修养的晓星尘推开他也不是,不推开他也不是,僵持不下。   薛洋干咳了一声,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气氛:“道长,我买了菜,一只手做饭真的很不方便,不知道能不能劳烦道长做一下?”   这种时候了薛洋竟然还能说着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生怕晓星尘拒绝,薛洋又补充道:“道长既然要杀我,不如就待在我身边,也省了道长到时候还要再来寻我的麻烦。”   晓星尘讶道:“一只手?”他记得薛洋只是没有左手小指,何时变成了一只手?但是刚问出口,他就觉得不妥,薛洋如何都应与他无关。   薛洋道:“是啊,道长不信?”   薛洋走上前去,将那只空空如也的左袖递到晓星尘的手边,晓星尘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摸了摸,果真不假,他蹙眉,语气竟带着些许关切的意味,道:“怎么回事?”   薛洋心中一动,道:“无事,道长愿意留下来做饭,我就感激不尽啦。”   晓星尘毕竟还是纯良,又觉得薛洋说的在理,当真留了下来。   晚膳时,两人是相对无言。也是,晓星尘与他能有什么说的。可是薛洋却有一大堆的话想要和他说。向来八面玲珑,擅摸心思的薛洋也有些无措起来。   他道:“道长,我们聊会儿天吧。”   晓星尘:“……”   薛洋道:“道长。我知道你不想同我说话,但是我们总还有能聊的话题吧,比如你是怎么醒过来的,比如你的好友宋道长,再或者那个小瞎子阿箐。”   听见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时,晓星尘动了动唇,似乎真的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薛洋有些失望,但还是提着精神道:“道长你不想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吗?”   沉默半晌。   薛洋道:“看来道长是真的不想知道,那算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去睡了。”   刚转身,果然就听见晓星尘道:“我是如何醒来的?他……二人如何了?”   就知道晓星尘这方面是沉不住气的人,薛洋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笑容:“我问宋岚,他似乎带你去找了你的师父抱山散人,诚然如你所知,宋岚已经被我炼成了凶尸,不过正在云游四方,除魔歼邪,那个小瞎子嘛,死了,宋岚带着她的锁灵囊。”   薛洋说了很多,晓星尘听到最后,脸色骤变,肩头微微颤动,道:“阿箐……她死了?她怎么死的?是不是……你杀的……?”   薛洋道:“道长你不是有答案了吗?何必再问我?”   晓星尘只觉得眼眶内又流出了些温热的液体,他知道那是什么,血。踉跄一步,堪堪扶住桌案才稳住了身形。薛洋此人,永远都能让他求生不能,现在就连求死都不得了。他咬着嘴唇,太用力了,咬破了出血了都不自知。   薛洋慌了:“道长你别急啊,是我杀的,我回答你还不成吗?”   薛洋想要上前扶住晓星尘,却被一挥扫开   晓星尘一字一字咬牙道:“薛、洋!”   薛洋卸下那总是笑意盈盈的伪装来,状似发狂,犹如一头困兽。随手将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发出巨响,怒哮道:“晓星尘!你是不是觉得我又不该杀她了?可是我的好道长,你知不知道你死后,那小瞎子都做了什么吗?她正四处求人替你报仇呢!”忽然又蓦地颓废下来,双眸黯然,“是不是我就该死?……道长,你怜世人,就连常慈安那种渣滓,你都愿意替他出头,为什么,却独独不肯分我一毫……”   晓星尘默然了,他不知道该任何去评论薛洋此人。他自下山以来,降妖除魔,行事可以说无愧于天地,但是他替常家出头,却不知道其中陈年的恩怨纷扰,薛洋固然心性残虐无赦,可世人却也未对他有过一丝善意。   晓星尘道:“你说过,手指不在我们身上,便不知道有多疼。确实,我不知。只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你到底是罪孽深重……”   薛洋有些不耐烦,挥手道:“是啊,好了,说这些做什么?等我伤好了,这条命自然交给道长处置,错不错都一样。” 第4章 四   这一夜,晓星尘彻夜未眠,翻来覆去,脑海中竟是那人挥之不去的身影。他还记得薛洋那时被他押上金麟台的模样,脸上稚气未褪,盛气凌人,完全不由得他管束,就算被他擒着,笑脸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骇人杀意。他渡众生,却唯独没有渡过他。难道薛洋就该死吗?晓星尘都忍不住这么问自己。他不知道,这个答案就如同当年他给出的一样。   当年薛洋的话,他犹记在心,时时刻刻的凌迟着他的心。薛洋说:他杀的走尸都是中了尸毒的村民。还告诉他:正是他自己亲手杀了宋子琛道长。笑他:救世?真的是笑死我了,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他选择了自刎。是他承受不了这些?还是承受不了被身边相处了三四年的人欺骗?从头到尾,薛洋都在骗他!是啊,就如薛洋所说,他何其狼狈,何其可悲?   晓星尘睡不着,薛洋自然也睡不着。他偷偷摸摸走到了晓星尘的塌边,收敛气息,已是十分谨慎。可晓星尘因目不能视,其他观感便异常敏锐。知道他来了,装着假寐,而被衾下的手掌心却微微沁出了汗来。   薛洋怕吵醒了晓星尘,动作很轻,却又忍不住想要同他说话,声音便压的很低,晓星尘却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薛洋道:“道长……如果我知道错了,你还会原谅我吗?”这句话有些厚脸皮,难怪薛洋不敢当面对着晓星尘说出来   又听他道:“如果你能早些遇见我…在我七岁那年…会不会你就不会那么恨我了?”   空气中传来薛洋一声沉沉的叹息声。   薛洋道:“常家的事我真的不后悔!扪心自问,我无错!我知道一根手指灭人全家在你们眼中是不可理喻的,那也无妨,我不需要别人理解。可是道长……我好累。所有的人都想我死,那我也不怕,他们若有本事,便来取我的命,就算百人,千人,又有何惧?!可我却独独……不想被你仇视,真的好累啊。”   是啊,他真的累了。十年!当初那些执念的东西早就风化了,被磨平了棱角。有时候薛洋也会嘲笑自己活得失败。当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喜欢做那个蛮横暴戾的流氓,想要的就去抢,什么规矩礼数在他眼里统统都是屁。但是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不想被世人唾弃吧?他只是不在乎而已,不代表他没有心。而这颗心,正是晓星尘给他的。是他让他意识到,自己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为了复仇而活着的魔鬼!   又沉默了良久,薛洋道:“都说你栽在了我的手上,我曾今也是这么觉得的,你的一世清白都被我毁了,我欺骗你,让你犯下了无法弥补的罪孽,我恩将仇报,以怨报德。可是我现在倒觉得我是栽在了你的手上……如果不是你……我何必如此……倒不如做回那个狼心狗肺的市井混混。”   说完,薛洋离开了。晓星尘听的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第5章 五   薛洋的伤在晓星尘的照顾下,渐渐好转起来。薛洋日日都在算着自己的死期,他本人完全不在意,死了才好,说不定对他来说也是个解脱。可就因为薛洋实在□□分守己了,晓星尘拿捏不准薛洋在想什么,他实在不相信这个人会这么老实的乖乖就范。   走在街上,两人是各怀心思。漫无目的地逛了许久,突然来了个吆喝:“冰糖葫芦!要不要来一串!又酸又甜保证好吃!”   薛洋望了望那串红红的糖葫芦,舔了舔小虎牙,很想尝一尝。虽然很有上去抢来吃的冲动,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但看了看并肩而行的晓星尘,还是作罢。正想回义庄,身边的晓星尘却寻着那声吆喝走了过去,回来时手中已然拿了一串,显然是买给薛洋的。   薛洋受宠若惊,道:“这是给我的吗?”   晓星尘也觉得自己是鬼使神差,对自己很是懊恼,冷冷地道:“你不是喜欢这些甜食吗?给你的。”   薛洋接过糖葫芦,迫不及待地咬下一个,果然很甜,比他以前吃到过所有的糖果都要甜,能甜到心里头的甜。他喉结微动,将晓星尘拖进了无人的小巷中,就着糖果吻了上去,也不知是糖果甜,还是别的什么,让他觉得真的好甜,怎么会这么甜!那人的唇也好软。   晓星尘却僵硬了,连怎么推开他都给忘了,直板板的被那人压在墙上,就算看不见,他也知道薛洋此时在对他做什么,扑面的温热气息让他有些窒息。良久薛洋才放开了他,心情大好。   晓星尘一贯平静的面色也变得凛冽起来,愠怒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薛洋舔了舔嘴唇,似乎是意犹未尽,如星的眸子异常明亮,满意道:“我想做的不是已经做了吗?怎么样,道长会恼羞成怒,在这里杀了我吗?我的伤也快好的差不多了,其实对于我这种小人,道长完全可以不必顾忌那些条条框框。”   晓星尘微微颤抖,双拳紧握,连关节都有些隐隐泛白。太过羞愤,白皙的脸上都爬上了两抹红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薛洋道:“道长……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   晓星尘不置可否。   薛洋自嘲道:“是我蠢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道长,再给我十天的时间,定让你得偿所愿。这条命给你。”   薛洋欺身上去,摸了摸晓星尘脸上的白绫,这是他唯一的遗憾。被薛洋指尖触到的一刹那,晓星尘如被火舌舐般,猛然将薛洋的手挥开,退后两步。   晓星尘目不能视。不然一定能看见薛洋此刻脸上狰狞的表情。所有的血色都褪了下去,嘴角扬起的弧度就僵在脸上,微微抽搐,极其难看。那是种什么样的绝望眼神,以及扭曲的笑容。   这一日后,晓星尘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近薛洋身。薛洋也不强求,依旧乐的自在,经常与晓星尘说些有趣的没趣的事,很多时候晓星尘都是不回答他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薛洋却是不厌其烦。但是他很老实,没有到处坑蒙拐骗惹是生非,也没有一言不合杀人放火,晓星尘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过下去。   五日后,薛洋觉得自己差不多了。再一次召了宋岚,恢复神智的宋岚不能违抗薛洋的命令,可是却无法掩饰他对薛洋的嫌恶。   两人找了个块空地,此时此刻,晓星尘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因为他此刻正在义庄沉眠。晓星尘真的如同一张白纸,单纯的可怕。不过也是薛洋偷鸡摸狗的阴损缺德招式使起来如鱼得水,给晓星尘饭菜里下药自然不在话下,不漏痕迹。所以晓星尘没有察觉到半分不对。这让薛洋有些哭笑不得,他实在是太好骗了,以后若是没有他在身边,不知道道长会不会吃亏。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性子,所以当年薛洋才轻而易举的博得了他的信任……   思绪飘的很远,薛洋的眼中似乎有一抹温柔,能漾开这凛冽的空气一般。薛洋一直都很明白,那几年晓星尘的善意从来都不属于他,可那又怎么样呢?他还是沦陷了,没有征兆,没有防备,何时而起?为何而起?从那第一颗糖开始吗?最后,他妄想晓星尘能懂他,却是惘然。他向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因为他想要的,不论是抢,还是不择手段,哪怕是费尽心机也要弄到手,只有晓星尘,让他这般无可奈何。   宋岚投向他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一刻也不愿意待在这人十尺之内,偏偏他动弹不得,只能直挺挺站在原地。   薛洋先开口了,道:“带我去抱山散人那边。”   宋岚气得执剑的手都在抖,拂雪在地上刻入三分:“你找抱山散人做什么?”   薛洋道:“你不想让你的挚友恢复清明吗?”   宋岚不懂他的意思,他不相信这个渣滓会做什么好事。要不是他不能违抗薛洋的命令,他早就将晓星尘解救出来了。薛洋答:“我将我的双眼给他。”   宋岚轻蔑又带点疑惑的笑了,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会这么做?你是想赎罪?可笑!   薛洋最讨厌别人用这般眼神看他,嫌恶地 ‘呸’了一声,流氓本色痞气十足地道:“开玩笑,你薛爷爷我需要赎罪?我做错什么了,我赎罪?!笑话!不过是答应晓星尘的事不能不做到而已!赶紧的吧!”   宋岚心中虽疑惑万分,但还是答应了他。本来他也不能拒绝。薛洋从义庄里出来,怀中横抱着晓星尘,两人御剑而行。很快,很快就结束了,道长,你再也不会见到令你恶心的薛洋了。 第6章 六   晓星尘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怎么就感觉像是睡了好几日?眼睛好疼,难道是旧疾又犯了?他下意识摸了摸眼睛,没有血。他的白绫呢?自他失去双眼,便一直只身处于黑暗,此刻,他突然感受到了光,这怎么可能?也是下意识的睁开眼睛。   他能看见了!虽然还很模糊,但他确实能看见了!一间简洁朴素的屋子,陈列摆设一切都那么熟悉。案几上还有一鼎香炉正袅袅生烟。这是他在山上修炼时的卧室!是师父?他有些懵然,薛洋呢?   晓星尘正想起身去询问他师父,却见宋岚走了进来。多年不见挚友的面容,晓星尘止不住的激动,很快他又看见了宋岚脸上黑色的纹路,歉意和愧疚无以复加。   可时过境迁,宋岚想告诉他的唯有——对不起,错不在你。晓星尘将宋岚的这张纸揉在怀中,力道用的太大都褶皱了,攥在手中却不肯放手,颤着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宋岚站在他身边等了很久很久,晓星尘才平复了心境。   宋岚又拿出一张纸来,正是薛洋留给晓星尘的信,上面写道:道长若是想取我性命,那便来夔州找我吧,我在那里恭候道长大驾。   宋岚看向他,晓星尘收起信封道:“有些恩怨总该去了结。子琛,我的眼睛……?”   宋岚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写道:薛洋的。   晓星尘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薛洋’二字上摩挲了许久。最后像是在收起什么贵重的宝贝一般,收进了怀中。   宋岚知道晓星尘心意已决,虽然晓星尘看上去风轻云淡的模样,但是他一旦决定的事情,便很难改变。   薛洋蹲坐在一张椅子上。他在这里已经等了五天了。什么都看不见。他活了十年晓星尘的模样,现在当真看不见时,倒也觉得没什么不适,虽然偶尔会有不便,可是到底还是一派流氓姿态,在夔州谁敢惹他?就算他看不见了,他照常去踹人家摊子,照常觉得谁不爽就上去揍他。   店家知道他不好惹,哆哆嗦嗦的端过一碗酒酿圆子,道:“客观您的酒酿圆子来了。”   薛洋摸索了一会,很快便找到了勺子尝了一口,恩,果然是不够甜。他倏地站了起来,脸上堆满笑容,却能让人不禁打个寒颤。他踩着椅子,道:“什么玩意儿!你没放糖吧?这么淡的酒酿圆子你也敢端上来?难吃死了!”   天地良心,他哪有少放糖?他们家就是这个甜度。可是和流氓有什么能说的?见到这般阵仗,也不敢多留,店被砸了是小,人挂了彩那就不值得了。薛洋如他所愿,抬起一脚来就将椅子踹飞老远,木椅瞬间就散了架,一旁的人也都避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薛洋砸的很尽兴,还想抬起脚来踹翻桌子时,却有人喊他:“薛洋。”   放下那只脚,薛洋翘起嘴角道:“哟,晓星尘道长,好久不见呀!你来的正是时候,刚好我吃完这碗酒酿圆子。动手吧!”   他已经抽出了袖中的降灾,蓄势待发。可晓星尘却迟迟没有动手。   那双本属于薛洋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眼前的薛洋,没有双眼,没有左臂。却还是那副不可一世,横行霸道的模样。与当年晓星尘见到的那个身着金星雪浪袍的少年一般无二。   下山来之前,晓星尘思索了很久。他到底要如何对待薛洋?是痛快淋漓的给他一剑,为民除害?还是……?他的这双眼睛是薛洋给的。薛洋曾夜深无人时,对他倾诉:他错了。是的,一句认错当然不可能一笔勾销,他身上背负的那是累累血债,断然没有一句道歉就烟消云散,恩仇两泯的道理,不仅世人不会忘,他晓星尘更不会忘!薛洋是一个多么恶贯满盈的人。   但他当真看见薛洋的那一刻,他又觉得,已经够了。晓星尘是真的这么想的,对薛洋的惩罚,真的已经够了。如果不够,那么他陪他一起赎,十年、二十年,余下的一辈子,总有一天会还干净。   他道:“走吧。”   薛洋的应变能力很强,此刻却愣在了原地,脱口而出:“去哪里?”   晓星尘道:“哪里都好,你跟着我吧。”   薛洋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道:“跟着你?”   晓星尘道:“是的,你若不跟着我,依你的性子,委实太过邪气肆虐,如此你与我一道,我会看着你,制约你,不再让你为恶。”   薛洋笑了,还是露出虎牙的那种稚气的笑容:“道长你真的想好了吗?不杀我,你不后悔?”   晓星尘摇了摇头,又念想到此刻的薛洋看不见,道:“不会。”   薛洋急道:“我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坏事,我心术不正,伤天害理,罪有应得。”   晓星尘坚定地道:“不会反悔。”   薛洋道:“那道长你可要时时刻刻看好我,不然我就会趁你一不留神就跑出去作恶。你会很累的。”   晓星尘道:“无妨,若是能让你从此不再为恶,累点也不算什么。”他又想到了什么,旋即道:“若是你还是不知悔改,去伤人性命,我断然也不会再心慈手软,到时候,我一定会亲手结束你的生命,明白了吗?”   薛洋诽腹:道长这个人,真的是很好骗,他若是想要做些什么事,晓星尘能拦得住他?不过他想,若是有他在身边,他应该也不会再做了。晓星尘就是他的救赎,唯一的救赎。   薛洋夸张地道:“明白了道长。你别这么严肃嘛,都快把我吓坏了!感觉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死在霜华之下呢!”   晓星尘被他矫揉做作的表情逗笑了,不经意流露出一声轻哼,很快收敛起来,道:“你若不为恶,我便不会杀你。”   薛洋知道晓星尘很容易就会被他逗笑,那浅笑声虽然转瞬即逝,但薛洋还是没有漏掉,他也勾起嘴角,浅浅的一笑。   官道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夕阳余辉,散在人身上暖意洋洋。出了夔州后,就像当初晓星尘带着阿箐那样,晓星尘带着薛洋四处夜猎、除魔歼邪。   不可否认,薛洋是有私心的。他最会捏人七寸,自然也知道晓星尘的软肋。他知道晓星尘最是心软。他本可以用宋岚的眼睛,可是他还是一意孤行,将自己的眼睛剜给了晓星尘。当然,如果他将眼睛剜给了晓星尘后,晓星尘还是选择杀他,那也无所谓,只要他能看见了就好。唯一可惜的是他看不见晓星尘双目清明的样子了,那人本该是何等风姿?他左右不过一个‘死’字。早就看开了。 第7章 终   话说到某日两人又是风餐露宿。最近,晓星尘有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发现,薛洋有很多处神态,习惯都与他甚为相似。他记得薛洋以前并没有这些习惯的。   他终于忍不住问薛洋:“阿洋……”这个称呼,薛洋绕了他很久。可每次喊起来,似乎还是有那么些不习惯。   薛洋此刻躺靠着树干,翘个二郎腿,嘴中叼着根草,漫不经心的“恩”了一下。   晓星尘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的那么清淡了?还有你什么时候会用拂尘了?”   此刻的薛洋没有眼睛,只能勾起唇角来表示自己的情绪,轻声道:“若是你学一人学了十年,你多少也忘不了这些习惯,想改也改不了。”   老天似乎也觉得薛洋作恶多端,偏要和他作对,这时候一阵风来,吹得林中树叶簌簌作响。   晓星尘道:“你刚才说什么?风太大了,我没听清。”   薛洋愉悦道:“没听见就算了,好话不说第二遍。那下一句话道长你可得听仔细了。”   ‘我喜欢你。’ 第8章 薛晓日常(一)   自薛洋跟着晓星尘四处夜猎已三月有余,两人的关系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生疏,特别是薛洋说了那句‘我喜欢你’之后。晓星尘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少年模样的薛洋。那日他语气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本无意红尘,奈何却被其所扰。   坐在茶楼的一间,晓星尘兀自沉思,连薛洋走了出去都不自知。   街上很热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有卖吃食的,有卖小玩意儿的,但是最能吸引薛洋的,还是那吆喝着冰糖葫芦的店家。大街虽然嘈杂,但是薛洋也是修仙之人,感官灵敏,轻而易举避开拥挤的人潮,很快便找到了那小贩。   小贩见他眼缠白绫,左袖飘然,不禁一愣,随即道:“要来一串吗?”   薛洋想都没想,径自摸下了一串,还未付钱便吃了起来。小贩见状,怒道:“买东西是要付钱的!你不知道么?”   付钱?闻言反而是薛洋怔了怔,他很久没有听见别人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了。也对,这里不是夔州。他咧着嘴角,似乎是在笑,问道:“付钱?为什么要付钱?”   小贩见他似乎有想赖账的意思,盛怒,骂道:“哪里来的瞎子?有没有教养了?你家人没教你买东西要银子吗?一个残废还想吃白食不成?”   骂完,用力将带着冰糖葫芦当做木棍挥了过去,薛洋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躲开了袭面而来的攻击。薛洋又咬了颗糖葫芦,登时杀意肆起。倒不是这小贩有眼不识泰山,却是因为薛洋没了双眼,不然他要是看到那双寒光凛然的眼神,绝对不敢如此叫嚣,而是只能怪自己今日晦气,遇到了他薛洋。打落了牙齿也只能往肚里吞。   街边行人被这边的嘈杂吸引了过来,纷纷围观。又是一脚,薛洋准确无误的将小贩踹翻在地,要不是他的降灾被晓星尘缴了,那此时便不是踹飞这么简单的事了。小贩也没想到一个双眼盲然,断臂单手的人也能将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捂着被揣的生疼胸口,不禁大喊道:“还有没有天理了,买东西不给钱还打人!”   路人也十分同情这小贩的遭遇,可是又觉得这黑衣少年十分可怕,谁也不敢上前帮忙,只能面面相觑,站在原地围观。   薛洋很满意,道:“老子我买东西从来不给钱!瞎子?残废?你要不要也试试?”   他语气轻快,却教人心惊肉跳,汗毛倒竖。吓得那小贩连滚带爬窜进人群。随手抓了一白衣人的衣角,颤抖道:“救命!救救我!”   白衣人将他扶起,温声道:“别怕,你先走吧,这里有我。”   如获大赦,小贩头也不敢回的撒腿就跑,没两步却又被拦了下来。只见白衣人从怀中拿出银两,道:“这些你且拿去。”   小贩见此人气质非凡,举止儒雅,顿时觉得找到了大救星,将事由从头到尾诉苦了一遍,道:“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薛洋此刻走了上来,笑眯眯地道:“你找谁给你做主呀?恩?”   晓星尘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本坐在他对面的薛洋不见了,刚出茶楼,就听见人群喧哗,没想到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薛洋又惹了麻烦。他心中叹了一口气,道:“阿洋。”   这声音宛如给了薛洋当头一棒,或是一盆冷水,瞬间将他的火气消去了大半,反而还心慌起来,心虚道:“晓道长。我只是想吃糖而已!”   晓星尘摇头,将他带出人群,边走边道:“你啊,什么时候能消停些?不是告诉你,要多行善吗?”   薛洋不服,态度很敷衍,语气却很认真:“对不起道长,是我不好”   当初晓星尘双目渺然时经常被薛洋的这种姿态所骗,此刻能看见薛洋那满不在乎的表情就知道他并无悔过之意,蹙眉道:“薛洋!”   薛洋见晓星尘真的有些恼怒了,耷拉着脑袋,立刻怂道:“道长,说好了你要好好看着我的,一刻也不能放,不然我就要出去为非作歹的!”   他此刻的语气异常委屈,听起来倒真的像是这么回事。晓星尘将钱袋给他,道:“下次记得付钱。”   薛洋乖巧道:“好好好,一定。”给了再抢回来!   晓星尘道:“阿洋,过来,走了。”   薛洋不依不饶道:“道长,我知错了,你原谅了我没?没有,我就不走!”   晓星尘顿足,轻轻地拍了拍薛洋的头,柔声道:“今日且原谅你了,没有下次。”   薛洋道:“若是有下次,该怎么办?”   晓星尘思索片刻,道:“那就罚你一个月不能吃糖。”   薛洋嚷嚷着不满,晓星尘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一脸愤然。眼眸亮如星辰,他想:若是能一直这般下去,似乎也很好。 第9章 薛晓夜猎日记(一)   两人四处游猎,是没有固定住所的,偶尔会留宿农家或客栈,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一日他们运气好,在天黑前找到了个荒废的小庙。正好附近一带有邪祟作怪,晓星尘便打算暂且小住。   这庙当真是荒废了许久,明明离村子很近,却没有人来上香,香案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轻手一抹便灰尘飘扬,更不用说供品了。刚来时,就连门闩都是坏的,晓星尘废了很大的劲才修得勉强能遮风,薛洋则是在边上笑他:“可惜我看不见,不然道长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有趣”。挡雨就更不必说了,屋顶的瓦砾早就残破不堪,抬起头来就能看见那轮玉盘。   正是八月十五夜,天气慢慢转凉,他们修仙问道的人能用灵力抵御酷暑寒热,可始终还是肉体凡胎。这么一想,晓星尘当即与薛洋打了声招呼,可薛洋似乎兴趣缺缺,他便决定一人去附近的村上买些布料,好做身冬衣。   薛洋的确是觉得有些乏了。晓星尘一出门,他便闭目休息起来。可还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了浅眠的他。薛洋正想骂人,就被那人抓住了小腿,他想也不想动动腿将那人摆开,那人执拗的很,又爬过来抓住他   薛洋皱眉,恶狠狠地道:“你这个不长眼的,敢纠缠你薛爷爷?找死!”   那人惊魂未定,被这么一喊才如梦初醒,原来是个瞎子——还是个独臂的瞎子。但是这荒郊野岭的,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哆嗦道:“我,我不是有意,有意要冒犯公子的。”   这人说话结结巴巴,本来就很急躁的薛洋更是不想听他说话。就在这时,薛洋忽然闻到了一股腐烂恶臭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走尸。心下明了,原来这人是被走尸追到了此处。   腐臭离他们越来越近,那人见薛洋也不动手,只能放弃他会救他的念头,一个人巍巍颤颤着站起来,跑到小角落去。   薛洋正好觉得与晓星尘一路他很久没有看过好戏了,便也不急着出手,听脚步声,这走尸应当不是凶尸,也找了一处悠闲的听起戏来。走尸自然不敢去招惹薛洋,故而进了门直直的冲那人过去。   虽然他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不会救他了,但此情此景,他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能思考别的?忍不住大喊:“救命啊!不要过来!谁来救救我!娘啊!爹!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薛洋没想到这个人这么会喊,喊的他耳朵都疼了,卷起舌尖,吹出一声尖锐的哨声。果然,走尸听见哨声,停下了动作,木楞愣地转过身,用那双有眼白的瞳孔看向薛洋。那人吓得腿都软了,竟然忘了跑。   薛洋嘲道:“还不走,难道要我让它扶你走不成?”   那人摇头摇得拨浪鼓似得,呜呜咽咽爬了起来,硬是提着一口气,飞一般跑了出去,撞到了正采购回来的晓星尘也来不及道歉,头都没回。   霜华会为晓星尘指引尸气,在回来的路上便一直暗暗躁动,他心急赶回来,没想到却是这幅景象。薛洋一派轻松的坐在蒲团上,前面还站着一只走尸。   薛洋不慌不忙,道:“道长,你回来啦!”   晓星尘蹙眉道:“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走尸?刚才的那个人?”   薛洋不急解释,反而问:“道长你怎样想?”   诚然,晓星尘第一反应便是薛洋又作恶多端了。不能怪他这么想,义城那几年他被骗的那么彻头彻尾,心中早是根深蒂固了,但到底不是亲眼所见,他没有祭出霜华。   良久,都没有人说话。薛洋开口道:“道长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觉得是我召的这走尸,是吗?”   晓星尘实在不会撒谎,如实回答:“是。”   听晓星尘回答的如此果断,薛洋呼吸凝滞了下,随即又是不知死活地调侃道:“既然如此,道长为何还不动手?不是说我再伤人性命,你便要了结了我吗?怎么,这话不作数?”   晓星尘愠怒道:“薛洋!”   薛洋叹了口气,语气落寞,却还是扬起嘴角:“道长不信我,那就当是我做的。”   说完,蓦地站起来推开杵在门口的晓星尘,跑了出去。晓星尘被推得一个踉跄,眼睁睁看着人跑了老远才想起要去追回来。   月上树梢,薛洋扶着树干,喘了一阵气,不知道跑到哪里了,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一道闪电撕破夜空,霎时雷声轰鸣,不一会儿便下起了雨来,秋日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如同冰雹,又冷又疼。他狼狈的抹了一把脸,骂道:“他妈你都和我作对!”骂了还觉得不解气,又一拳打上树干,摇摇晃晃打下几片树叶来,撒完气后,却只剩下颓然,脱力的靠在树干上,半晌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晓星尘,他会来找自己吗?然后呢?对他刀剑相向?想到这里,原本煞白的脸色变得铁青铁青的,很是难看。   又是一声雷鸣,伴随着脚步声,薛洋抬起脸,刚想勾出一抹笑容,再仔细听去,这脚步声沉重缓慢,不是晓星尘!掌风迅疾朝面而来,薛洋戒备的跳开,以他的直觉与修的鬼道,就知道这并不是别的什么,正是一具怨气冲天的凶尸!   他身边没有降灾,更没有阴虎符,一时半会儿无法操控这样怨念深重的凶尸,只能堪堪躲过凶尸的攻击。雨水染湿了他的发丝、衣襟,使他看上去异常窘迫,可来不及给他整顿的空暇,凶尸乘胜追击,咆哮一声向他冲去,身形恍若鬼魅,速度之快,薛洋反应过来时,它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只能闪身离开原地。   薛洋只觉得背脊发凉,额头也渗出了密密细汗。愈是危机关头,他愈是瞎想:他不会如此窝囊死在这种荒山野岭中吧?他冲出破庙时还没有和道长说句好听的,他还误会着他,早知道就不嘴硬了。   思绪紊乱之际,他已经被凶尸偷袭了一掌,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山地崎岖搅着泥泞的草土,黑衣瞬时污浊不堪,尖利的石子又划破了几处,使得空气中弥漫起血腥气。薛洋却忽然笑了,嘴里骂骂咧咧:“好啊,老子今天可算是倒霉到家了,敢找我晦气,也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毫不在乎身上的伤口,薛洋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好在晓星尘平日里经常塞给他一些驱邪的符篆法宝供他防身用,这可不就派上用处了吗?从乾坤袋中抽几张符篆,洋洋洒洒十二道,在他身边绕成一圈,登时白光四起,漆黑的树林被照的昼亮。   凶尸顿了顿,毫无畏惧之意,很快抬手反击,薛洋能感受耳边风劲呼啸而来,离自己越来越近,正想用袖中藏着的驱邪符要它好看,却不知被什么人推了一把,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他脸上,不似彻骨的冷雨,滚烫的宛如要灼伤他肌肤一般。晓星尘喘气道:“你没事吧?”   薛洋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然而不是被冷的。他摸了摸脸上的液体,试探地问:“道长,你受伤了?”   晓星尘怕薛洋担心,柔声道:“无妨,小伤不碍事。”   薛洋忙道:“那走尸呢?”   晓星尘将霜华收回剑鞘,他赶来时只见那走尸正要袭击薛洋,而那人脸上缠着的白绫混着泥水,浑身狼藉,怔怔立在雨中,整个人看上去是如此单薄,他的身影竟让晓星尘生出几分孤寂寥落的念头来。   心下焦急脑中一片空白,都忘了手中还有霜华,竟用身体挡了下来,推开薛洋时不慎被走尸抓了一把,与此同时霜华凛冽的剑光落下,将那走尸斩成了两段,说伤的轻也轻,说不轻那也不轻,疼的他倒吸了口气,顿道:“处理掉了,你没事吧?”   晓星尘顾不上自己左肩的伤,仔仔细细将薛洋打量了个遍,确定他身上除了一些擦伤外并无大碍后,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待他思虑之际,薛洋早就凑到了他面前,咫尺之距,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挑眉道:“真的只是小伤?”   尾音上扬,语气略带轻佻,步步紧逼,薛洋明明还比他矮了些许,此时却有种无名的压迫感。晓星尘无意识退了几步,背后撞上树干已是退无可退,以他的力气要推开薛洋实在简单的很,可他不知为何,不由紧张心虚起来,可能是第一次说谎的原因,四肢绷直,就这样被薛洋抵在了怀里。他道:“伤在哪里了?”   晓星尘默然不语,薛洋也不恼怒,反而眉宇上挑,嘴角斜笑,一看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果然他道:“不说,那我只能自己找找看了。”   语毕,薛洋果然竖着鼻子嗅起来。闻到血腥味最浓的一处,他坏心眼的用右手轻轻戳了戳,力道虽不大,却教晓星尘一阵刺痛,但还是咬牙忍了下来。薛洋何等聪明,再小的微弱异常也是瞒不过他的,也不戳破,佯装好奇地问:“是这里吗?”径自将那人衣襟翻开,冰凉的指尖触到他的体温,让他流连忘返,或是理智崩溃,又或者是想要恶作剧的心性,薛洋舔了舔晓星尘的伤口,舌尖软软扫过,时不时坏心的用虎牙摩擦,弄得晓星尘又痒又疼。薛洋虽然看不见了,可他却不似晓星尘那般好骗,虽然他也受了点伤,但不至于血腥气那么浓烈。要是阴虎符还在就好了,道长就不会受伤了,他后悔了那么一秒,很快又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毕竟眼下最重要的好好惩罚道长一番!   晓星尘气息不稳,断断续续吐字道:“阿,阿洋,我,我真的没事。”   嘴唇依旧贴着他的肩胛,品着那人的血液仿佛是在尝什么珍馐一般,对他的说辞颇为不满,口齿不清地问道:“没事?”用力咬了一下,晓星尘果然呼出一声,惹得薛洋好笑,他又道:“道长,你说谎的本事真的很蹩脚,怎样,要我教你吗?”   话音未完,晓星尘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血色褪去惨淡的如同白纸,某一处的陈年旧疾又被牵了起来,剐的他生疼。半晌才涩声道:“只是些皮外伤,真的没事。”   抬起脸,薛洋似乎也觉得自己失言了,正色道:“道长不是觉得我又害人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来找我了?是来清理我的?”   勉强将心里的刺疼平复下去些,想起这件事来,晓星尘才尴尬的轻咳一声,垂下眼睑道:“是我误会你了,你怎么也不解释下?”   事后他追上那青年,少年支支吾吾,哭哭啼啼,好半天才将事情说清楚,故而耽误了许久,这时才找到薛洋,还好,他来的不算太晚。   薛洋满不在乎的‘哼’了下,语气有些奇怪,酸涩得像是在闹别扭的顽童一般,道:“反正道长你也不信我,解释有用吗?”   晓星尘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难得你出手助人,倒是我惭愧了。”   薛洋还待说什么,却冷得打了个喷嚏。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层层乌云拨开,露出圆月一角,柔和的月光如同薄纱披在两人身上,照得林间也不那么黑了。晚风拂过,濡湿的衣服让他不禁一个哆嗦,晓星尘扶着他,道:“走吧,回去了,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这话让薛洋鼻尖一酸,他很不屑的撇开了脸。被晓星尘握着的手微微颤抖,出卖了他。所有的人都视他十恶不赦,欲除之而后快,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他自认也该如此,从没有人这般对他关心过。他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怕松了这份温暖就会溜走一般。晓星尘也注意到了,问道:“怎么了?还冷吗?”   晓星尘很想把外衣给他,可惜他也淋了雨,没好到哪里去,更何况白衣上还有血渍。薛洋摇了摇头,很快又是一派天真少年之姿,脸上绽出个笑容来,道:“道长不是说去村上买了两匹布吗?道长你还会缝衣服?”   晓星尘道:“恩,以前在山上修行时,也替师弟师妹修补过,大抵是没什么问题,只怕不够好……”   薛洋打断他,斩钉截铁地道:“不会,很好。道长送的,我都喜欢。”   就这样两人信步而行,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小庙。   然这墙不避风,瓦不挡雨的小庙也湿了一片,好在还有些能用的干草,晓星尘将其堆成一堆,又分出一些来,用明火符点燃,瞬时阴冷昏暗的屋内有了暖意。再找出两个蒲团,两人围坐在火堆旁,晓星尘提出要替薛洋上伤药。   薛洋却表示:“这些伤根本不值一提,我早就习惯了,不管它,没几日自己就好了”顿了顿,他不知死活地道:“不如我替道长上药吧?”   晓星尘权当没有听见他第二句的调笑,道:“不要胡闹了,阿洋你过来。”   既然他这么坚持,那对薛洋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了,利索地挪过身子,脱了上衣任他涂抹。晓星尘白皙修长的手指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药膏凉凉的,抹着十分舒服。   晓星尘忽然道:“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原来不自觉间,薛洋抓住了他的手,放开他,薛洋道:“没有。”   半晌,晓星尘道:“好了,这几日你别碰水。不然伤口感染了就不好了。”   薛洋不以为然,反而道:“真的不要我帮你上药?”   晓星尘道:“无妨,我自己来。”   薛洋道:“真的不用?”   晓星尘见他满脸期待,不好意思再拒绝,道:“那……就麻烦你了。”   得到首肯,薛洋卖力的拿起药瓶,以往他从来没有做这些事,此刻动作便显得有些拙劣迟缓,却是如晓星尘刚才那般一样小心翼翼。艰难地抹完药膏,他的额头也冒出了些细汗,又拿出白纱替他包扎。他道:“我没有包歪吧?刚才有弄疼你吗?”   晓星尘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也许是火光的关系,让薛洋看上去不再有那么重的戾气,而是与他年龄相符的少年感。柔声道:“没有,包的很好,不疼。”   薛洋:“真的?”   晓星尘:“真的。”   听到晓星尘肯定回答,薛洋更是如同吃了蜜饯,止不住的凑上去亲了亲晓星尘的伤口处。道:“那就好。”   晓星尘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举动震住了,只觉脸微微发烫,道:“那个,阿洋,你起来坐好,让我量量你的身量,好给你做身冬衣。”   薛洋能想象到脸皮薄的他此刻的表情,难得乖乖依言照做,不再逗弄他,直起腰板让他量测。衣服还未做好,他的脑海中便已经有了画面,眉宇间无不是眉飞色舞。晓星尘侧脸看他,似乎心中那根刺也在慢慢拔除,也许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第10章 薛晓日常(二)   薛晓日常(二)又名:道长来来来,喝酒啊!不对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停一下停一下!   年关将至,到处都是一派祥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就连平常忙碌到傍晚的小摊铺子也早早撤了摊头,回家陪伴家人。大户人家的门面上贴着烫金边的道喜贺年的对联,小点的农户也零星贴起了福贴。晓星尘向来对这些民间习俗没什么概念,再者他们修仙问道的人也不好这些迷信风俗。但想到如今不是孑然一人,身边还跟着个薛洋,两人仆仆风尘,跋山涉水,也总需要停歇休息。便在一小镇上驻足了几日,找了一间相对偏僻幽静的客栈住了下来。   偶得闲暇,这日薛洋从晨曦初露赖床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慵懒散漫的起来洗漱整理,等他磨磨蹭蹭打理完,窗外已是暮色十分,云兴霞蔚,一阵寒风吹进屋内,他拉了拉衣襟,正是晓星尘给他做的冬衣,衣服合身厚实,十分暖和,晓星尘告诉他是他一贯穿的黑色,轻柔摩挲了片刻像是把玩着什么稀世珍宝般,他陷入了深思。与寒风一起溜进来的,还有股似有似无的寒梅暗香。似乎还没睡够一样,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薛洋想起来了,前几日他们找了家客栈,晓星尘还说外面下了几场雪,大地一片银色,白雪皑皑,这家客栈的院子里栽着的一株梅树都开了花,飘零下来乍看去也是白茫茫的,恍如落雪。   梅。傲雪凌霜。会让薛洋想起一个人来,一个他非常讨厌的人。他摸索着走到院子,伸手折下一支,很想将它摧毁。   不远处传来几声怪嗔,妇人扯着个少年的耳朵,边走边厉声道:“好啊,你这么小年纪就敢学你爹偷喝酒!这还成何体统!你个小兔崽子,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你!”   少年耳朵都被揪红了,踮起脚来,‘哎哟哎哟’叠声哀嚎道:“不敢了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还不是子鸣怂恿的我,我才……!”   妇人突然止步,少年一个惯性,差点撞在她背上,只见妇人转身怒道:“那混小子整日里头就知道游手好闲,沾花惹草!我不是让你别和那厮搅合在一起吗?你怎么不听话?是不是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啊?”   少年好生冤枉,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悻悻闭上了嘴,被妇人拖起衣领带走了。叫骂声也越来越远,薛洋在那站了好一会儿,心中不知打什么小九九,只是唇角噙笑。   酒。对了,他还没见道长喝过酒来着。道长这般清风霁月之人应当是不会喝的,那这人醉了又该是什么样子?好奇心油然而生。顾不得再去凌虐那株倒霉可怜的梅树,扔下手中的树枝,踩了两脚便回了客栈。   这个时辰正好用晚膳,如此想到,薛洋扬声唤道:“小二!”   小二闻声而来,毫无理由的,他总有些惧怕这个断臂眼盲的少年,自不敢怠慢,手脚麻利地走到他面前,道:“客官有何吩咐?”   薛洋道:“一会儿上几个你们这的特色小菜,再温两壶酒,送到雅间来。”   小二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他看那位与他同行的男子身着白衣道袍,冰雪之姿,不像是饮酒之人,压抑着心头的恐惧,多言道:“是酒不是茶吗?”   薛洋今日心情不错,也不计较,从怀中拿出锭银子随意抛去,道:“对,酒。”   小二忙不迭接住银子,心里虽然犯怵嘀咕,但也不敢再说。   屋外庸庸碌碌,攘往熙来。屋内白衣道人焚香正襟危坐。忽而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   门外人道:“道长,是我。”   开了门,果然薛洋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口。晓星尘带他进屋,让他坐好,道:“阿洋找我何事?”   薛洋道:“请道长吃顿饭。”   此话不假。两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支的都是晓星尘夜猎时赚来的酬劳,自然,晓星尘从不收钱除祟,大多数都是盛情难却自愿给的,虽然其中不乏一小部分有薛洋威胁的成分在里面。刚才薛洋拿出的那锭银子可以说是他全部的家当了,他又不喜欢济世行善!只是路上一次奇遇,歪打正着救了个小孩,倒不知道是薛洋瞎,还是那孩子瞎,竟然嚷嚷着说他是好人,扯着她家大人给了银子才算过。这件事晓星尘却是不知。   晓星尘微微诧异,正想问薛洋,小二便端着餐盘进了门,将菜一道一道摆上,最后是两壶温酒。不待晓星尘开口询问,薛洋兀自斟了杯酒,顿时,酒香四溢盖过了屋内清冽的檀香,虽还比不上姑苏的天子笑,却也是难得的佳酿了,光是闻,就觉微微醺了,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将酒盏递给晓星尘,薛洋笑道:“道长还没试过这个吧?”   接过酒盏,晓星尘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薛洋自然也料想得到,甜丝丝地道:“偶尔一次没事的,道长你就试试嘛。”   “这……”   薛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锲而不舍道:“来嘛。”   见他如此执拗,犟不过他,晓星尘也只好学他样子,一饮而尽,酒入口香醇,入喉辛辣,呛得他不住咳嗽,薛洋是习惯了才能这般豪饮,晓星尘却是第一次沾,哪里能这么喝?   薛洋反应过来,连忙去抚他的背,谁知道道长会这么……耿直?一时之间倒让薛洋啼笑皆非了。   薛洋道:“道长,酒不是你这般喝的,要这样,慢慢喝”说着,又满了一杯,这次薛洋稍稍抿了一口。   晓星尘学着他的样子,也慢慢抿了一口,果然好了很多。眯了眯眼,他道:“阿洋,你怎么有两个?”   此言一出,薛洋旋即放下酒盏,满脸惊愕,醉了?这就……醉了?思忖片刻,也无怪乎,第一次喝酒就喝的那么快那么急,当然还是不能排除道长酒量非常之不好的事实。   薛洋不怀好意的伸出右手,比了两根手指晃道:“道长,这是几?”   晓星尘猝然抓住那只动来动去,晃得他心烦的手,道:“四。”   薛洋心中暗笑不止,面上却无比正经,点头道:“恩,对,没错,是四。来,道长吃饭先。”   拿起筷箸,薛洋边吃边注意晓星尘那头的动静,那头声响极细极稳,像是没醉,此刻晓星尘举手投足间还是那般翩翩儒雅,怕是不放心,薛洋时不时又怂恿晓星尘喝酒,晓星尘也不像第一次推托迟疑,毫不犹豫地接过酒盏就喝。这下薛洋也不确定了,到底醉没醉?   菜是好菜。色香味俱全,可满脑子坏点子骨碌骨碌不停转的薛洋却是食不知味,吃完了都不知道吃了些什么。盘子见了底,薛洋便要出去唤小二来收拾,哪知刚站起来还没迈脚呢,就被晓星尘一把拉住,十分用力,薛洋手腕都被握红了,道:“怎么了道长?”   晓星尘更用力了,全然不顾有没有弄疼薛洋,语气坚定:“不准走。”   薛洋道:“不走。我去喊小二来收拾一下。”   晓星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似乎非常不相信这个人说的话,无论薛洋怎么好说歹说,就是不放手。薛洋笑道:“好吧,那我不出去,就这样喊了。”   薛洋当然不指望晓星尘答应他这种无理的要求,这回总该放手了吧?哪知他这么想,晓星尘却出乎他所料,道:“好。”   就是被晴天霹雳劈中,也不会更可怕了,炸得薛洋头皮一阵发麻,他道:“道长你认真的吗?我可要喊了?”   薛洋却不知道,晓星尘自觉得这乃是个十分妙哉的办法,猛然点头,反正他就是不信这个人的话,骗子,一句也不能信。只有那小二进来时看着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样子,不禁万分悚然,赶紧收拾完出去,多待一秒好像就会被杀人灭口似得。   薛洋听脚步声渐行渐远,道:“道长你听见他刚才嘀咕着说了什么没?”   晓星尘一字一字道:“世、风、日、下。”   薛洋简直要捧腹大笑了,他也这么做了,肩膀颤抖了许久,才缓道:“哈哈哈哈,道长,道长……真的是……我也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哈哈哈哈哈。”   晓星尘再一用力,将人甩到墙上,围了个水泄不透,道:“有这么好笑?”   不好笑吗?薛洋憋笑憋的痛苦,违心道:“不好笑不好笑。”   他嘴角微微翘起,又被强行压下,抿成薄薄的一条线,肩头微微颤动,却极力克制。晓星尘知道他在憋笑,很不满地道:“你骗我!”   薛洋无言半秒,转移话题道:“道长这是要做什么?”   晓星尘看着他,一双星眸像是要看穿这人心思般,被这般炙热的盯着,薛洋自然也感受到了,当即敛了笑意。   薛洋虽被晓星尘抵在墙上,却丝毫没有慌乱之色,反而还很惬意悠然,就等着晓星尘接下去的动作。   须臾,晓星尘道:“讨厌……”又像是觉得自己说的太轻声了,他又说了一遍。   薛洋的脸色惨白了一瞬,可随即他就意识到了,晓星尘像是在闹别扭一般,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薛洋的脖颈。这个动作异常危险,对于他们修行之人来说,脖颈关节脆弱之处乃命门所在,绝不可能轻易让人触碰,此刻若是旁人,薛洋二话不说定要那人命丧黄泉,此时他却乖顺安静的随它恣意游走。那只手并没有用力掐他,而是轻柔的划过那光滑的肌肤、跳动的脉搏。   下一刻,清风明月的晓星尘道长就这么咬了下去。直到口腔内充满了铁锈腥甜,才松了口。薛洋极能忍痛,胸腔却有股难以名状的疼感,哑然道:“道长你咬的可真是……”话音未完,他的嘴就被堵住了。   腥甜混着酒精,炙热灼烈得麻痹了薛洋,一改往常风轻云淡的形象,晓星尘粗暴强硬的用舌尖撬开了薛洋的贝齿,肆意掠夺。但也只是懵了那么一瞬,薛洋很快就反应过来,懂得逆来顺受,由着晓星尘胡来,时而故意躲避,时而故意迎合。   气息紊乱,晓星尘才放开薛洋,两人的唇都被染上了血色。他道:“这样就……算了……”   薛洋挑眉,不明所以道:“什么算了?”   晓星尘醉得厉害,晕乎道:“你……骗我的事……就算原谅你了。”   似乎真如他所说,胡乱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火,就平息下去了,摇摇晃晃要走回塌边。薛洋听他脚步不稳,还来不及思考晓星尘刚才说的话的意思,连忙过去扶他。明明他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人,如今反而是晓星尘更让他操心。   当初薛洋抱晓星尘都觉得不算什么,可若是想一个烂醉如泥的人好好走路的话那就有些困难了。再怎么说晓星尘也是个成年男子修长的身量,踉踉跄跄好容易到了塌边,晓星尘一个趔趄,两个人倒在了塌上,好在薛洋右手撑起了身子,不然非要整个人压倒在晓星尘身上不可。   晓星尘嘴里轻声喃喃,薛洋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俯身侧耳听去,竟是在唤他的名字。一声一声,一字一字,如同雷震,敲击着薛洋的心脏。   薛洋柔声道:“道长……”   晓星尘‘恩’了一声,本能的去抓住说话人的手,这一扯,却是扯到了薛洋的衣襟,上衣松散了半截,□□出小麦色的肌肤,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近得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薛洋很想使坏,最终却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浅尝辄止。   薛洋道:“道长原谅我什么了?”   晓星尘道:“以后,不准为恶,好好呆在我身边。不准再欺骗我,恩,也不准欺负别人。”   霸道。没想到晓星尘也有这样的一面,薛洋勾起唇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粒糖,用嘴渡了过去。甜味在两人口腔中弥散开来,薛洋挑眉道:“道长,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人啦。”   也不知听懂没听懂,晓星尘又‘恩’了一声。薛洋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算是诡计得逞了吗?酒醒了,这笔账还做不做数?不管,反正不允许赖账。向来只有薛洋他赖别人的,从没有人能教他吃亏的。如此一想,他又愉悦了几分,只可惜看不见身下人现在的这副姿态,算是暴殄天物了。他慢悠悠地,极其小心翼翼地褪去那人的衣服,印象中的晓星尘总给他一种单薄之感,可是摸上去却一点也不会,这具身体,坚韧匀称完全与瘦弱搭不上边,又不安分的抚上那人的脸,他有许久没看见他的脸了,纤长的睫毛,挺拔的鼻梁,还是一样的俊美无俦。   他轻轻唤道:“道长?”   这一次却无人回他。屋内安静得只有一深一浅的呼吸声。居然在这个时候睡着了?薛洋颇感挫败,想要起身回房,却又被晓星尘拉住了手腕不得动弹。   抽了几下抽不出来,只能作罢,侧身躺到另一半去,晓星尘是真的沉眠了,他却愣愣的望着白花花的屋顶发了一晚上的呆,他从未觉得有哪个夜晚这般难熬过,也未曾觉得夜竟如此漫长。   第二日清早,雾霭茫茫,还未亮透,晓星尘就醒了过来,头还有些疼,他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却发现左手还握着什么,立刻一看,心中骤时掀起惊涛骇浪。本来就一宿没睡的薛洋也起身了。   他侧翻托腮,衣服还松垮垮的耷拉着,一脸好戏的样子,道:“道长,你起来啦?”   晓星尘头疼完,又觉得自己还没清醒,悚然道:“阿,阿洋?你,怎么在这里?”   薛洋举起红红的手腕,状似委屈地道:“我昨晚是要走的,是道长不让我走,还握的老紧了。”   越听,晓星尘脸色阵白阵红,握紧了拳头,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神四处游走,却见薛洋颈间一抹红艳,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洋‘噗嗤’笑出声来,道:“道长,你咬人真疼啊。”又道:“昨天晚上……”言止于此,薛洋在等晓星尘问。   晓星尘急切道:“昨天……晚上……我们……”又觉得不太妥当,薛洋应是没有喝醉,倒是自己稀里糊涂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便改口道:“我做了什么?”   薛洋想了半天,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告诉道长因为一粒糖把自己卖了的事,最终还是只字不提,藏进了心里。道:“就咬了我一口,后面你就睡着了,拉着我不让我走而已,什么都没做。”   闻言,晓星尘总算松了口气,却还是不太放心,再三确认,薛洋的回答亦复如是,才总算脸色稍霁。并暗暗下决心,下次无论薛洋如何诓他,他都不会再沾酒了,果然是喝酒误事,有损身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脑洞有蓝家小辈思追童鞋景仪童鞋以及优雅脱俗的泽芜君蓝曦尘出场!然人物越多越难把握,如果有偏差还请勿撕。带曦瑶倾向,不喜的观众大老爷们请用你们发财的小手点下右上角的XX。罪过罪过。 第11章 薛晓夜猎笔记(二)   月黑,风高。白衣猎猎,黑衣凛凛。这座原本红砖碧瓦,人丁兴旺的大宅院如今却鬼气森森,无人问津,一阵阴风吹过,案上的烛火又一跳动,忽明忽暗,吓得青年直哆嗦。   晓星尘耐心的安抚着青年,薛洋却蹲坐在椅子上,不成规矩,百般聊赖的叩击着桌面。忽而门窗外一抹黑影飘过,速度极快,转瞬即逝。那青年立刻抱头嚎啕大叫:“救命啊!又来了,他们又来了!他们要来索我的命了,救救我,求求你了,道长,救救我。”   青年那张原本还算干净的脸,如今已是蜡黄消瘦,半个多月以来的心惊胆战,让他寝食难安,蓬头垢面,衣衫不整,那双眼睛已经凹陷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黑眼圈,衬着烛光,比起厉鬼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晓星尘安慰道:“刚才只是树影,并非邪祟,李公子你莫要紧张。”   薛洋‘嘁’了一声,神情间不掩轻蔑不屑。这次夜猎薛洋本不想管,华雪镇乃是姑苏蓝氏的管辖范围,就算闹出人命,也不该由他们插手,何奈这李若语正巧遇上了云游四方的他们。华雪镇第一商贾便是这李家了,一个大男人跪在人面前涕泪齐下,说什么要多少报酬都不是问题,只要能驱邪降灾多少都愿意支付,依薛洋来说,这画面要有多惨不忍睹就有多惨不忍睹。   薛洋听腻了他凄凄惨惨抽泣低啜的模样,冷冷地道:“哭有什么用?你先说说,为何惹了这么多邪祟吧?”   李若语被薛洋凛冽肃杀的语气吓到了,倒真的稳下了心绪,哽咽道:“这位小公子,是有所不知啊,我,我,我那丧心病狂的内人,为了家产,竟然……竟然杀了我爹,我姐姐姐夫,可怜我愚昧无知,被她蒙在鼓里这么久,前一个月东窗事发,我劝她去自首,她不依,竟还欲杀我灭口。好在列祖列宗保佑,在争执中她不幸跌倒,头部受了伤毙了命,我这才死里逃生啊!对了!还有我姐姐那可怜的未出生的孩子!也是胎死腹中啊!真的是……家门不幸……”   想到当日一幕记忆犹新,李若语又是汗毛倒竖,寒颤不止,连忙双手抱胸搓了几下。他无助地瞅向白衣道长,毕竟晓星尘看起来仙风道骨,实在靠谱。而这黑衣少年,邪魅诡异,就算说他是外面那群厉鬼的同伙,他也不会怀疑。   晓星尘思忖片刻,道:“这便是招了冤魂厉鬼的缘由了?”   李若语刚想点头,这次却从大门那头传来几声‘叩叩’的敲门声。这个时辰了,谁还会走在路上?还会有谁敲门?骤然头皮发麻,后脊出汗,窜到晓星尘背后,揪住他的衣袍,拼命摇头。   晓星尘不为所动,摆开了他,道:“我去看看,你莫怕。阿洋,麻烦你留下照看一下这位李公子。”   要他和薛洋待在一起?好像也没好多少,李若语颤声道:“道长,那,那你捎上我一起。”   晓星尘摇头道:“不会有事的,李公子你放心,四周我都布了阵法,就算有邪祟,一时半会也进不来的,若是不去看看,怎么根除?”   薛洋一跃下地,掸了掸衣服道:“道长,我与你一道去,这边贴有镇邪驱魔的符篆,出不了问题,敲门的要是那邪祟,我还能给道长搭把手”   晓星尘面露难色,又看李若语似乎也不太想与薛洋独处,便应了下来。   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姑苏蓝氏现今的家主——泽芜君蓝曦臣,只见他腰间悬着管白□□箫,背负着朔月,抹额,白衣随风飘然,披着月光不显冷冽逼人,却衬得他更为出尘不染。他身后站着两位蓝氏的小辈也是上人之资,一位看上去温文尔雅,气质若兰,另一位眉宇间略显年少气盛,也是英姿勃发。   见到来人开门,蓝曦臣先是一怔,随即颔首施礼道:“这位可是晓星尘,晓道长?”   晓星尘也是还礼道:“正是贫道。”   蓝思追与蓝景仪却是瞠目结舌,怔在原地都忘了行礼。义城一别,他们都以为晓道长已经身死道消了。而他们面前的这位不是清风明月晓星尘还能是何人?岂能不惊?   然心中的惊涛骇浪还未平息,他们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少年音。两人的面色瞬间阴郁了下来,皆是一阵恶寒。大名鼎鼎,无恶不作的薛洋。   “道长,来者何人呐?”   一向为人雅正谦和的泽芜君也不免蹙了蹙眉,流露出几分疑惑,似乎不知为何晓星尘这般的人会和薛洋走在一起,但出于尊重,他还是没有多问。   晓星尘也知薛洋所作所为旁人确实不容,微微走前几步,挡了挡那几道不甚友好的目光,道:“是姑苏蓝氏泽芜君,以及两位小辈。”   薛洋略带玩味地道:“原来是泽芜君啊,久仰久仰。”   他意有所指,一路上他也不是没听见那些风言风语,整个修真界都传遍了,他就算堵上耳朵不想知道都不行。大街小巷,茶馆酒楼,茶余饭后无一不是在讨论那位他曾今的恶友——看似风光无限,背地里却阴险毒辣的‘敛芳尊’金光瑶。他们这些走邪魔歪道的到底是各个声名狼藉,无一例外。当然,这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而现下这个敛芳尊曾今的义兄又该如何自处?都道他公正无私,惩恶扬善,对于昔日义弟也绝无姑息,人后呢?这可就不得而知了。薛洋和金光瑶狼狈为奸那么久,对于金光瑶是如何对蓝曦臣的,他心中就算不能事无巨细,但也看得出来,金光瑶对蓝曦臣是真的很好,当然不是那种阿谀奉承的好。   若是此刻金光瑶站在他面前,他非要好好嘲笑他一番。看看你,难得不想害一个人,最后却死在了那个人手里,什么感受?金宗主,你可是混的太失败了。   蓝曦臣依旧以礼相回:“薛公子。”   薛洋嗤笑着摆了摆手,大为不屑:“我可配不上泽芜君口中的‘公子’二字,不想喊也不必勉强。”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说出来则未免太过,蓝景仪气红了脸,当场就要发作,还好被蓝思追及时拦了下来,却还是愤懑地道:“你这种……这种魔头,给脸不要脸!”   还好蓝曦臣在场,不然蓝景仪可能要不顾家训,骂出更难听的话来了,蓝景仪尚且如此,蓝思追也没好到哪里去,淡淡地道:“薛公子,注意措辞。”   眼看邪祟还没抓到,一群人自己就先乱了阵脚,晓星尘道:“三位可是也为了邪祟而来?”   蓝曦臣似乎出神了片刻,蓝思追轻轻唤了他好几次,才回过神来,失笑道:“方才失礼了,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薛洋闻言,插嘴道:“既然如此,道长,不如我们就把事情交给蓝家的人吧,何必多管闲事?”   晓星尘沉吟了片刻,似乎有颔首之意,有泽芜君出面,这件事他也很放心。哪知原本躲在屋内瑟瑟发抖,双腿发软的李若语冲了出来,倏地抱住晓星尘大腿,泪流满面地道:“不行不行,道长,你不能不管这件事啊。”   薛洋不悦道:“有什么不行的,蓝家家主都来管你这破事了,你还怕什么?莫不是你心中有鬼?”   那李若语吓得魂飞魄散,泪痕斑驳,蓝思追看上去也是于心不忍,本就对薛洋抱有敌意,更是同情起李若语来,将人扶了起来,道:“李公子莫慌,有泽芜君在此,定能降服那邪祟。”   蓝曦臣却道:“既然李公子要道长留下,不如道长就留下吧。”   晓星尘轻叹道:“那便如此吧。”   一行人又随李若语回了大厅。李家在姑苏各地都开有丝绸庄,生意如日中天,家财万贯,李老爷膝下一女一子,两年前李大小姐更是喜结连理办了喜事,数月后又传出怀有身孕的喜讯,可谓是喜事双临,却终归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祸福旦夕。曾今有多么富丽堂皇,如今就有多残破不堪。院中冷清得连个家仆都没有,四下静寂,呼啸的风就像是厉鬼的凄叫,惶惶瘆人。   厅内六人,蓝思追蓝景仪二人警惕着薛洋,晓星尘打量着四周,蓝曦臣则边安慰边与李若语交谈。   薛洋随意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竖着耳朵听了一阵,感觉都是废话,道:“不如《问灵》一曲如何?”这的确是最快最效率的办法。   蓝曦臣抚上裂冰,动作顿了顿像是若有所思,良久才道:“可以吗?李公子。”   李若语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焦躁不安道:“会不会有危险?那些可都是厉鬼啊,能不能行啊?”   不待蓝曦臣回答,薛洋道:“有什么不行的?”   他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带着威胁,李若语噎了,很不情愿的点了头。蓝曦臣执起裂冰,少时,缕缕萧声倾泻而出,如泣如诉,绕梁不散。时而高鸣,时而低亢。片刻,果然招来一缕鬼魂。曲调一转,如是问答:   尔为何人?被谁所害?   答曰:李氏李如涛之女李馨。被徐凝儿所杀。   徐凝儿便是李若语口中那个丧心病狂的妻室了。证言与李若语所说分毫不差。一旁的李若语频频用袖子擦着冷汗,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干一般,此刻才缓过一口气来。   薛洋咄咄逼人的态度让蓝景仪不禁皱眉,嘲道:“不然还能如何?还能有什么内情?不是人人都像某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屋内就这么几个人,这话冲着谁说的,再明显不过了,薛洋阴桀一笑,不置可否。   蓝曦臣已经将裂冰收好,道:“今日已晚,明日定当再来拜访。”   晓星尘也拱手正欲告辞,蓝曦臣却叫住了两人:“晓道长,薛公子,请留步。两位若是不嫌弃鄙舍简陋,不如今日小住一宿?”   晓星尘怕薛洋不便,是要拒绝,薛洋却道:“那就麻烦了。”   仙门世家各处都有小筑,姑苏蓝氏这样的名门望族就更不用说了,不消多久,就到了五里内的幽居。一贯蓝氏风格,小筑曲静清幽,泉水淙淙。   蓝曦臣带着人一路进去,穿过蜿蜒的长廊,来到一间屋前,薛洋止步在外,反正他想也没有人会欢迎他进去。   他倚靠在窗棂上,右手枕在后头,漠然道:“这件事可没有那么简单。”   蓝景仪不愿同他多说一句,只觉得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明明自己才是最黑心黑肺的那个,还总猜忌这个怀疑那个。蓝思追想的还是周全些,忍下性子道:“薛公子何出此言?”   薛洋仰着头,双眼覆着白绫,却给人一种这个人在眺望夜空的错觉,他讥嘲道:“光一点就够了,这里可是姑苏蓝家的地盘,出了事第一时间想到的难道不是求助蓝家?他难道就不明白远水救不了近火的这个道理?就凭你们含光君一向‘逢乱必出’这点,蓝家就不会袖手旁观。”   蓝曦臣也深知舍弟的性格,确是如此。颔首道:“这的确不符合常理,莫非李公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薛洋摇了摇头,啧嘴道:“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他和他的妻子联合起来杀害了他老爹,姐姐姐夫都不是没有可能。这下倒好了,都死光了,最得利的可不就是他吗?这事要是捅破了,还能混吗?”   听他如此分析,几位神情变幻莫测,唏嘘不已。晓星尘蹙眉,终究不太赞同这个看法,目下没有证据,也不好妄自定论。倒是蓝景仪蹭地站了起来,梗着脖子道:“那照你这么说,他为何还要杀了自己的妻子?”   薛洋笑了,笑他天真:“这个还不简单,怕东窗事发呗,他的妻子可是唯一的人证。”   蓝思追也不服了,道:“那既然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薛公子何以如此诽谤他人?”   诽谤?薛洋讪讪不再搭话。晓星尘道:“阿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明日一早再去李府罢”   前一句是对蓝曦臣他们说的,后一句则是对薛洋说的,语气中带着连晓星尘本人都不曾察觉到温柔。这一路下来,他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对薛洋好,似乎就是那么一件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   蓝景仪不信!薛洋骗晓道长骗的那么苦!根本没有理由宽恕这样一个人。他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咬牙道:“道长,这个人如此待你,你不恨他吗?”可话刚出口,他便觉得不妥了,太过僭越了,连忙道歉:“是晚辈失言了。”   蓝思追是想捂他嘴的,压低声音让他少说些。另一头晓星尘却没有停顿地道:“我……”才说了一个字,薛洋的呼吸凝滞了,他比所有人都在乎这个答案。   “不恨。”   放下,并没有那么容易。这个问题,晓星尘也问了自己不止一遍。薛洋杀人无数,害他万劫不复。恨!他本以为这是个无解之题,可当旁人问出时,他竟没有半分犹豫,就这么应心而答了。人心终非草木,我心亦匪石。所以他选择不恨了,给薛洋一条活路,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薛洋长吁出一口气来,积在胸口的那块石头落了地,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喜悦,激动,让他难以名状,甚至有流泪的冲动。他生生咽了回来,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一如往常。   忽有东风拂过,吹落屋外海棠梨花,掀起那袭素衣道袍,打在那人轮廓分明的脸颊上,那双眼眸星光流转恍如十里寒霜乍然成了一汪春水般,泛起阵阵涟漪。   第二日,一行人又回到了李府。暖阳当头,碧空万里,是个温煦沁人的好天气。却与李府格格不入,仿佛日光怎么都照不到这边似得,灰蒙蒙的,一片死气沉沉,连风都是冷飕飕。   李若语双腿打着颤,带着他们饶了一圈,来到祠堂前,众人停了下来,只见硕大的祠堂内一片白花花的,堂心置着一口黑木棺。   蓝曦臣道:“这是……?”   李若语吞吞吐吐道:“这是内人的灵柩。”低下头,不停用余光去撇蓝家那几位,脚下踱来踱去。   薛洋抬步率先走了进去,伸手摸到那棺木,突然用力,大有打开棺盖之势。蓝曦臣拦住他,道:“薛公子,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薛洋果然收了力,扬起嘴角道:“行吧,那就共情吧。”   还不待李若语问‘共情’是什么,晓星尘也将手搭在薛洋肩头,五指收拢,断然道“不行!太危险了!”   若是被厉鬼附身,后果不堪设想。晓星尘蹙眉,不愿他有半分差池。当初在义庄时,蓝景仪蓝思追也劝说过魏无羡,但若是换成薛洋,他们倒是由得他去。   正僵持不下,薛洋却陡然倒下,晓星尘本就在他身旁,当即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眼中尽是慌张,怎么回事?明明还没有开始共情。“阿洋……薛洋!”   薛洋昨晚没有睡好,只是有些头晕,才踉跄了一步,谁知道晓星尘忽然上前将他抱了个满怀,又觉得心脏跳得很快,有点贪恋这个怀抱,只好将错就错。原本还想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多躺一会儿,晓星尘焦急的声音却让他不忍,抬起右手摸上他脸颊,:“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晓星尘缓缓将他扶起,关切道:“真的只是累了?”   薛洋站稳了,道:“恩,不过也不完全如此。这口棺木……”   “是空的对吧?李公子。”   话音刚落,四人齐刷刷看向那个枯黄消瘦的男子。李若语以手遮面,道:“你胡说!里面明明放着……”   打断他,薛洋打了个手响,道:“是吗?有遗体在里面吗?”   没有。手响过后,什么都没发生。薛洋笑道:“里面若是有尸体,没道理我召不起来呀?”   是了!他们眼前这个人也是鬼道一人,天赋悟性不比魏无羡差。蓝思追也忍不住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里面的……尸体呢?”   见事态发展至此,李若语颓然坐在地上,可那本来战战兢兢的他,变了张脸,凶光毕露,睚眦欲裂,状似疯癫地吼道:“为什么蓝家人要来管我家的闲事?我有求你们来除祟吗?”   蓝景仪怒了,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来帮你,反而帮错了?”   李若语道:“难道对了?本来……”   薛洋慢悠悠地道:“本来请个山野散修,除了这厉鬼,这件事就算完了,是吗?也不至于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李若语恨声道:“对!没错!你们这些修仙世家的管我闲事做什么!现在你们都走!不需要你们管了,统统给我离开!”   蓝曦臣想扶起他,却被李若语一掌拍开。远处来了东西,定睛看去,正是一具女尸。身着上好的丝绸已经褪了色,脚步极其僵硬缓慢,最后走到了薛洋身边。   薛洋道:“是要她来说,还是你自己说?”   原来刚才那声响指是召到了东西的!只是徐凝儿的尸身被藏的有些远,才花了些时间。李若语登时吓得七窍生烟,连连后退,嘴里大叫:“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的错!都是你不好!”   薛洋吹起哨声,女尸上前揪住了正欲逃跑的李若语,道:“快说,我可没有耐心!”   晓星尘也道:“李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若语面如死白,知道再无回天之力,顿时失去了力气,语无伦次道:“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庶出吗?我还比不上一个女人?李馨那个贱|女|人!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女人也能当家吗?明明,明明我才是李家唯一的继承人!死老头子!他死了活该!他宁愿把家产给一个还在腹中的婴儿都不愿意给我!李馨这个贱|女|人整日里只会使唤我这个使唤我那个,明明是废物一个!还想骑到我头上来了?凝儿”念到这个名字,他双眼忽而一亮,闪过一丝狠厉:“说好了我们要一起生活下去的,为什么背叛我!什么回头是岸!什么自首认罪?我有什么罪?事情都是我们两个人做的,下手的还是你!要认罪你自己一个人去啊!干什么要拉我下水!该死该死!都该死!你们统统都该死!”   疯了。这个人彻底的疯了。蓝曦臣不愿再看,心中就像被根针刺了下,眼前看见的这张疯癫狰狞的脸与观音庙那晚金光瑶疯狂不甘的脸重叠在一起,教他也分不清现实虚幻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朔月,最后右手握成了拳头,有些事做了,就没有回头路了,更没有后悔药。   半年了。金光瑶当日那句‘可我独独没有想过要害你’如同梦魇,成了他的魔障。既然他恨他,当日为什么又要推开他?半年了啊……他还是想不明白。   阿瑶,你究竟想要什么?要怎样?   蓝曦臣的脸色很不好,白皙的脸被蒙上了一层霜,嘴唇微微发白,蓝思追满脸担忧,道:“泽芜君,你还好吗?”   半年以来,蓝曦臣都是一副倦容,蓝家小辈,总觉得他们的宗主变了,可又好像没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看着在地上蜷成一团的李若语,蓝曦臣摇了摇头,揉了揉眉心,疲倦道:“没事,这个人交给此地的世家管吧。”转身对薛晓二人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三人背影越行越远,直到消失在尽头。晓星尘对薛洋道:“阿洋我们也走吧。”   薛洋软软地道:“道长,我困了,好累!”   晓星尘轻笑了一声,知道薛洋是在撒娇,他道:“那我背你?”   薛洋不假思索:“好!”   背了一段路,晓星尘感到背上的人呼吸平稳,唤了一声却没有回答,似乎真的睡着了。他轻声道:“喜欢。”   声音极轻极柔,像是被风一吹就散了。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